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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节(1 / 2)





  他看着何弈转身离开他的房间,甚至教养极佳地替他带上了门,却始终没有回头看他。

  等到门缝里透进的灯光都灭了,他才收回视线,将自己一把摔进床里,随手摸过个抱枕砸向开关,啪嗒一声灭了灯。

  真奇怪,他想,明明动心的人是我,不上不下吊着别人的是他,怎么看到他不高兴的时候,我还会慌神呢。

  何弈回到客厅,站在阴影里,借着微弱的玄关灯光,久久注视着熟悉的沙发,还有上面整齐放着的、迟扬借给他充当毯子的外套,视线低垂,看不清情绪。

  “睡吧,”他听见心底里有个声音这样说着,“最后一晚。”

  迟扬说的对,已经很晚了,外面很冷。

  没有人能毫无波澜地走出暖气充足的屋子,再这样一个寒风凛冽的深秋夜晚,踏进黑暗里。

  他平静地坐到沙发上,拿过手机,打开搜索引擎,输入“喜欢”二字,略一停顿,又补上三个字,“是什么”。

  这是一天前曾经出现在他搜索记录里的词条。

  跳出的答案依然是老样子,上至风花雪月下至柴米油盐,让人牙酸的煽情话比比皆是,掺杂几条“告白攻略,让女神答应你的秘密”……

  他面无表情地翻看着,甚至认真拜读了这篇告白攻略,然后抬手捏了捏鼻梁,放下手机。

  算了,问这个还不如去问迟扬。

  迟扬。

  但凡是个双商正常的人,都知道这个问题横在他们俩之间,是根不能轻易去碰的导火索。

  尤其是现在这样尴尬的情况,他要是再给对方当头来一句“喜欢是什么,抱歉,我不知道,所以不能理解你的暗示,也不能给你答案”,那无异于火上浇油,迟扬很可能当场把他扫地出门。

  对方的不悦情有可原,真生他的气也无可厚非。

  怎么就理解不了呢。何弈闭起眼,难得有些烦躁,觉得自己是个下肢瘫痪的人,坐着轮椅也能行动,但总还是恨铁不成钢,懊恼怎么就站不起来,一双失去知觉的腿针扎火燎,懊恼地捶打千万遍,还是毫无反应。

  但他生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里,前十八年所接触的“爱”都伴随着暴力和畸形,连电视剧里模板化的爱情都无法理解,又怎么可能去参透正常人没有剧本的感情。

  “失望吗?”他看着空茫的黑暗,轻声问道。语气很淡,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。

  喜欢上这样一个不正常的人,情感缺陷的人,失望吗。

  大概失望透了吧。

  这是他第二次在这张沙发上做噩梦。

  梦里没有尖叫和哭喊,没有花瓶摔碎的刺耳声音,只有一间空房子,装修讲究,蒙尘已久,像一口永远不会开启的棺。

  他坐在房子正中央的沙发上,看着窗口被人开启一道缝隙,好看的阳光透进来,照亮了悬在半空的蓬尘。

  那条缝隙开开合合,像是有人一再试探,他端坐在那一线阳光前,新奇地享受从未见过的温暖,心想也许该起身迎接叩开他窗户的人。

  但这里没有能招待客人的东西,连一张茶几都没有。他看着开合的窗缝,犹豫是否该将人请进这冰冷的、满是灰尘的地方。

  然而没等他想出个结果,那道缝隙已经悄然合上了。

  他眼睁睁看着那一线阳光消失在蓬尘里,窗户锈死,仿佛再也不能开启,内心却出奇地平静,并不渴望再有什么人偶然路过、叩开他的窗门,只是有些怅然地回味着,仿佛见过了这一线阳光,就足以支撑他坐在这里、与蓬尘和黑暗共度余生了。

  何弈睁开眼的时候天还没亮,以至于他一度产生了些许错乱感,分不清梦和现实。

  四点五十五,比起以往来称得上睡到自然醒了。他安静地坐在黑暗里,垂下视线,摩挲着身上迟扬的外套。

  宽松柔软,带着熨帖好闻的味道,像他梦里恍惚而过的阳光一样。

  有那么一瞬间他其实很想倒头睡回去,睡到天亮,等迟扬下楼,装作前一晚无事发生那样,在对方斗殴似的洗漱动静里穿好外套,一起去学校。

  甚至很想提一句他之前没有说出来的话,其实小区门口早餐摊的豆浆太甜,他想喝牛奶。

  迟扬大概会伸手摸一把他的头发,或者得寸进尺地张开手,调侃他真不好养活,说抱一下就给你买之类的话。

  他会依言抱上去的,但事实上,哪怕他无动于衷,迟扬也还是会在买早餐的时候,把他的豆浆换成牛奶。

  看起来浑里浑气,骨子里却是个靠谱好说话的人。

  想到“迟扬”两个字的时候,他平缓的思绪似乎略一起伏,像半夜小区里有车驶过井盖,发出的“咯噔”声在空旷的安静里回荡,不刺耳,只是蔓生出不知缘由的孤独。

  不能再想下去了。

  心底里有个声音平静地提醒着他,到此为止,赶紧离开这里,不要再打扰别人了。

  快走吧。

  凌晨五点半,何弈站在大门口,转头看了一眼黑暗中楼梯的位置,打开门,走进了寒风里。

  走了。

  迟扬看着监控画面上打开又关上的门,心想,结束了。

  明明和迟扬朝夕相处的日子比起从前,只能算长年踽踽里微末的几天意外,留在记忆里却变得格外漫长,以至于何弈再一次从侧门矮墙翻进学校的时候,居然有些无所适从的感慨。

  这个点整所学校都在沉睡,连早巡的保安都没有来,天色灰蒙,是他看过无数遍的凌晨。

  他回了自己原先的寝室,离早操铃还有二十分钟,三个室友不出所料,还沉在睡梦里,发出轻微起伏的鼾声。

  一时也没有什么事可做。离早自习还有将近一个小时,很快就要见到迟扬这件事横在眼前,即使不刻意去想,也隐隐拉长了微妙的等待感。

  他站在门口,拿出手机来翻阅消息,又看了几条新闻,听着门外隐约开始出现的说话声,觉得时间差不多了,就去叫室友起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