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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节(1 / 2)





  祁律却说:“律私以为……是野马。野马可以驯服,为君所用,但是想要驯服野马,只是给草料吃,是永远也无法驯服的。天子自幼习武,善于骑射,律敢问天子,天子是如何驯服一匹野马的呢?”

  姬林眯了眯眼目,祁律微微颔首,挑唇一笑,说:“打。”

  不知为何,姬林眼看着祁律那浅淡的笑容,耳听着祁律口中阴测测的话语,突然后背一阵发凉。

  祁律又说:“无错,便是打,只是给一匹野马吃草料,野马是无法驯服的,只有通过马鞭狠狠的打他,让他长记性,那桀骜不驯的野性才能根除,不是么天子?”

  姬林后背发凉的感觉不是错觉,没成想文质彬彬的祁太傅,也有如此“狠毒”的一面,不由咳嗽了一声,说:“太傅……所言极是。”

  祁律的笑容慢慢扩大,虽他长相没有石厚阴霾,没有虢公忌父高大,亦没有周公黑肩那么高深莫测,看起来相当无害,还带着一股子的温柔,但笑起来的时候,眸光竟然夹杂着一丝丝的凛冽,继续说:“既然如此,天子不妨送石厚一顿鞭子……”

  石厚大逆不道,与卫州吁伙同谋反,石氏老宗主石碏已经发话,请天子帮助石家大义灭亲。天子之令,不日大辟石厚,功臣獳羊肩莅杀。

  大辟也就是砍头,石厚大逆不道,只是砍头,没有车裂,没有用其他极刑,已经是天子宽宥仁义,天子之命很快传到了獳羊肩的耳朵里。

  大辟的头一天,獳羊肩奉命来到圄犴,替天子为石厚送行。

  “使者,您请!”牢卒恭恭敬敬的引着纤细的獳羊肩入内。

  獳羊肩虽然是个小臣,没什么地位,但他是这次平定叛乱的功臣,而且此次前来圄犴,獳羊肩的身份更是非同小可,乃是天子特使,代表天子为罪臣石厚送行。

  圄犴昏暗,石厚戴着厚重的枷锁,坐在牢室的角落,手中拽着一根茅草,似乎是极其无聊的,不停的绕着茅草把顽。

  “逆贼石厚!天子特使来看望你了!”牢卒大喊着。

  石厚抬起眼皮子,稍微看了一眼獳羊肩,随即把手中的茅草重重的往地上一扔,可惜,那只是一根茅草,根本没有多少重量。

  随着茅草悄无声息的落在潮湿的牢室地上,石厚沙哑的“呵呵”一声轻笑,说:“快看,看看,天子特使来了,何等的荣耀。”

  石厚的嗓音之中带着浓浓的冷嘲热讽,眼神阴霾又鄙夷,死死盯着隔着一层牢室大门,站在自己面前的獳羊肩。

  獳羊肩眼神很平静,淡淡的说:“罪臣石厚,天子命我特来探看,明日……便是你的死期。”

  “果然,”石厚嘲讽的凝视着獳羊肩,说:“做了天子特使,便是不一样了。天子给了你甚么奖赏?高官厚禄?让厚猜一猜,如今特使怕不是已然官居上大夫?”

  獳羊肩的表情仍然淡淡的,因为环境昏暗,甚至看不出他的表情,只能听到他平静的嗓音,好似没有波澜,犹如一潭死水。

  獳羊肩说:“小臣没有接受天子赏赐,如今仍然是太傅府中家宰。”

  “是了。”石厚的笑声更是讽刺,说:“我险些忘了,你这狗,如今已然换了主人,变成了祁太傅家中的一条走狗,自然要好好儿的跟着祁太傅,对祁太傅摇尾乞怜,对么?”

  面对石厚的冷嘲热讽,獳羊肩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,似乎什么也打动不了他,那纤细的身子骨儿钉在地上,脊背挺得异常笔直。

  獳羊肩的声音微微有些颤动,说:“将军有恩于小臣,小臣不敢忘怀。”

  “有恩?”石厚反而被他激怒了,说:“有恩?有恩?!”

  石厚连续三次发问,一声比一声拔高,一声比一声沙哑,回荡在昏暗的圄犴中,“嘭!!”紧跟着一声巨响,石厚隔着牢室的木头栅栏,一把抓住獳羊肩的衣襟,他脖颈上戴着沉重的枷锁,行动却仍然如此迅捷,手臂青筋暴起,几乎要将獳羊肩那纤细的身子骨钳碎,几乎是怒吼说:“獳羊肩!!到现在你还愚弄与我!说什么有恩?平日里装作低眉顺眼的乖顺模样,其实背地里,你才是那头狼!”

  牢卒听到怒吼声音,还有巨大的碰撞声,赶紧冲过来查看,一眼便看到石厚隔着栅栏,竟然抓住了天子特使的衣襟,大家全都吓坏了,冲过来大喝着:“大胆贼子!放手!”

  “快放开特使大人!”

  石厚却不理会,死死抓住獳羊肩的衣襟,将人使劲拽到栅栏旁边,隔着潮湿的栅栏,两个人呼吸几乎碰在一起,那么近……

  也就是在这一刹那,借着昏暗的光线,因着距离实在太近太近,石厚终于看清楚了獳羊肩的面容,那张本该“平静如水”的面容,带着浓浓的隐忍,仿佛是蒙着冰面的湖水,他死死咬着下嘴唇,眼眶鲜红充血。

  石厚一愣,就在石厚发愣的空档,獳羊肩又用那种平板的,极具欺骗性的嗓音,平静的说:“将军对小臣的大恩,小臣会全部还给将军,一分不少。”

  说罢,獳羊肩掰开石厚的手掌,轻轻拉了一下自己褶皱的衣襟,转头离开,“踏踏踏……”的脚步声如此平稳,渐渐消失在黑暗的圄犴之中。

  只剩下……

  只剩下石厚手背之上,微微的一丝湿濡,是方才从獳羊肩充血的眼眶中,不小心掉下来的一滴眼泪。

  明日就要斩首石厚,祁律今日回来的又很晚,本以为回家还要再做饭,毕竟家里没有养厨子,哪知道一进房舍,竟然看到案几上摆着一碗卖相十足的粥。

  海鲜粥!

  獳羊肩侍立在一边,见到祁律回来了,便说:“太傅回来了,先用晚膳罢。”

  祁律微微一笑,说:“我家小羊这么贤惠?不只是洗衣叠被,现在连做饭都会了?”

  獳羊肩微微垂首,恭敬的说:“小臣只是看过太傅熬煮了几次海鲜粥,因此习学一二,也不得要领。”

  海鲜粥熬得稍微有些稀烂,不过米花烂了也挺好,这样比较好消化,除了米花的问题,祁律一眼看不出其他问题,海鲜十足,放的料也很多,大螃蟹、开背虾,还有祁律最最喜欢的瑶柱。

  祁律迫不及待,立刻坐进席间,用小匕舀了一勺粥水,放入口中。

  “嗯……”祁律刚想要喟叹一声“我家小羊煮的粥就是好吃”,然而……

  “嗬——”祁律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,差点没倒上来,不上不下,这粥水的味道当真是……大千世界,无奇不有。

  “太傅?”獳羊肩站在一边,试探的说:“这粥水,还可口么?”

  可口?简直不能入口!

  随着粥水入口,祁律只觉口中一口糊味儿回荡开来,那种糊味就好似桌上弹球,不停的在口中碰撞,刺激味蕾,久久不能消散。

  祁律断定,这粥水必然是巴锅,给熬糊了,但是小羊偷偷把糊掉的地方撇掉了,所以看起来卖相没问题,但是粥水里却弥漫着浓烈的糊味儿。

  祁律咽下一口糊味的粥水,眼看着小羊希冀的眼神,那句大实话突然说不出口了,干涩的点点头,说:“好、好吃!好吃啊!特别好吃,小羊你真是奇才,第一次做饭就这么好,了不起!”

  獳羊肩也是个实诚的孩子,竟然腼腆的笑了一下,似乎还有些庆幸,小声说:“可口便好,其实……小臣第一次熬粥水,以前看着太傅熬粥,本以为很简单,没成想半途竟然糊了锅。”

  祁律心说,果然罢!